作者丨岳轻
制图丨刘琪
编辑丨顾盼
来源丨AI蓝媒汇
复工的第一天,本着减少接触的目的,一贯乘坐公交车上班的刘磊选择了滴滴。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应西宁市交通运输局要求,滴滴已暂停在本地的相关服务。
换成出租车且经过漫长的排队后,紧赶慢赶的刘磊总算没有迟到,但马上他就碰到了更大的问题:附近的餐馆全部歇业,外卖平台虽然仍在运营中,但能够正常接单的商家远在五公里外,超出了配送范围。
迫不得已之下,刘磊给已退休的父母打了个电话,由母亲做好饭、父亲开车送达,这才让刘磊填饱了肚子。
想到家里已经空荡荡的冰箱、以及附近停止营业的菜市场之后,刘磊便和送餐的父亲约定,今晚回老房子吃饭。
提起一天的遭遇,他很是唏嘘的用了四个字来形容:
“一地鸡毛。”
01
迟来的“互联网”
那个时候的西宁酒桌上盛传着这样一个故事:有人自驾南下,行至佛山某加油站时,加油站员工看着车牌很是惊奇的问,“青A是哪?青岛吗?”。
这并非是带着嘲讽意味的恶俗段子,如果你问起身边地理不太好的人“青海的省会是什么?”,确实有相当一部分人回答不上来。
相比于同样是省会的兰州,西宁更像是一个被边缘的城市,与诸多新鲜事物有着先天的疏离感,或主动或被动的隔绝着外界的信息,永远游离于视线之外。
这一疏离感不光表现在现实生活中,在互联网上也一样:在2017年以前,你很少能在网上看到西宁或青海的消息。
先看一组数据。
2018年,青海省全年GDP总量仅为2865.23亿,位居全国倒数第二,仅高于西藏。而占全省总人数约40%的省会西宁,其GDP总量为1286.41亿,甚至还比不上沿海的一些县级市。
但在《西宁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中显示,2018年度,本市第三产业增加值为772.34亿,较去年增长9.4%,对GDP贡献率为50.25%,拉动GDP增长4.52个百分点。
西宁的居民第一次感受到了互联网的威力,虽然来的太迟、虽然已经是红利末期。
第三产业的高速发展很快带动了相关互联网产品的普及,最为显著的便是滴滴。据了解,西宁滴滴司机平时的收入约在4000元左右,在7、8月份的高峰期平均收入则超过一万,已与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齐平。
02
疫情下的分裂
今年30岁的周焱从2019年5月开始跑滴滴,在此之前,他是个驾龄五年的出租车司机。
在适应了平台规则和操作手法之后,周焱迅速成为了微信车队里的“明星”——当年七月,扣除平台服务费和油钱,周焱共计落袋1.7万,次月落袋2.1万。
而旅游高峰期过后,周焱的收入也呈现断崖式滑落。9月到12月的时间内,他一共只拿了不到9000块。用他的话说就是,“连糊嘴都不够”。
彼时的周焱虽然对收入下滑很是不爽,却仍旧抱着很大的希望:根据周焱跑出租的经验来看,年底的高峰虽然比不得旅游季,但“跑的好的话,过万不成问题。”
从未经历过春节高峰的周焱也一度憧憬着能过个肥年,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竟然糟糕到这种地步。
自西宁发现首例新冠病毒感染疑似病例的隔日,青海省便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大部分主干道启动封路措施、民众自发隔离在家、原定计划中的社火等聚集性活动一律取消、商场暂时不得开门营业。这些动作无一不是对公共出行的精准打击,所谓的“春季高峰”已经成为泡影。
事实上除了西宁外,河南、陕西、江苏、湖北等多个省市也同样启动了相关禁令。
这一差异化的待遇让“转了行”的周焱异常尴尬,不得已之下他开始偷偷的接活。但截止到2月13号,周焱共计拉了4波乘客、合计37块钱,多数时间都是开着车在空荡荡的城市里漫无目的的溜达。
“肯定是不够油钱。但是接不着活儿反而更慌。现在最起码给自己找个事干干。”
让周焱无比庆幸的是,当初是父母出钱全款购买的婚房,让他和妻子并没有背负房贷的压力。而据他所知,一部分刚买了房的年轻同事为了按时偿还房贷和维持日常消费,已经迫不得已的选择某些高息小贷平台。
“幸好疫情来的早,7、8月份要是能稳住,不影响游客量的话,那今年还能活下去。”周炎说。
03
艰难生存与犹疑
她从事的智能家居行业,也是借着互联网的春风在西宁掘开了市场。这也与西宁发展的历史遗留性问题有关:因为人口较少、新区建设速度又快,导致了大量对于互联网或其他新鲜事物接受度较高的年轻人集中在新区买房,让张婕的生意愈发红火。
但与滴滴不同的是,在西宁,家装行业特别是智能家居的旺季偏偏在春节前后。每逢拿了年终奖,年轻的夫妻们在逛街时都会酌情添置一些小件,或是一个指纹锁、或是一套智能窗帘。
而疫情的到来,彻底摧毁了这段黄金时间。
疫情这段时间,张婕曾在家中好好的算了一笔账:店里平均每个月的销售额约在8万左右,毛利约为35%。扣除员工工资与房租费用,每月净利润约在1.5万徘徊。但每年春节时期的销售额则占据了全年销售额的30%,如果后续销售额不能补足的话,今年亏损已经是大概率。
“在智能家居方面,相当一部分顾客还是喜欢到店里观察、体验过后才会选择购买。所以一些互联网大厂虽然也出这些东西,但是线下门店仍然有活路、有利润。培养出品牌效应后,哪怕我去做这些大厂的线下承销商都会有赚头。”
“但是现在因为疫情的影响,需求迫切的潜在客户都开始转向线上了,这群人一旦培养出消费惯性,在加上口碑裂变,那线下门店离死也就不远了。”
更让张婕担心的是,西宁的新城区经过三年时间的高速发展,目前已经到达了瓶颈期,新开盘量越来越少、老盘越来越难卖、市场也越来越小。最后一口蛋糕既然已经吃不到了,那不如果断止损、抽身离场。
04
突如其来的压力
特别是10号开工以来,在公司轮番的会议轰炸下,王逸每天都在笨拙的向年轻的女同事学习编辑一些花花绿绿的朋友圈,以吸引眼球。
在他看来,所谓的“线上卖房”,更像是一场不得已而为之的妥协:此前公司只把互联网传播当做锦上添花,但现在形式如此,反倒成了救命稻草。
“一开始觉得都快四十的人了,还要学小姑娘卖萌,脸都丢尽了。不过看到朋友圈里友商的主管、高管也一个都没落下,就没那么难受了。”
他所说的“一个都没落下”,是指在恒大全员学习李佳琪、研究如何卖房后,一大批地产商纷纷跟进,给不同岗位的人全部派了销售指标。
“公司方面对我制定的考核标准是三月底之前必须出一套,而且没有销售提成。据我所知,友商中但凡是高管层的基本都有这个指标。一线销售员工的话还是正常算,不过普遍压缩了起薪,提高了销售分成。”
谈及公司的做法,王逸表示理解。“共渡时艰嘛,应该的,但是房子我是真卖不掉,一线的销售老员工碰上了都摇头。反正我已经做好减薪的心理准备了。”
对于后续情况,王逸却表现的很是乐观。一方面是青海感染人数较少、治愈率较高,另一方面是外面也不断传出特效药、血清疫苗等好消息。加上现在的购房者普遍都是“刚需”,等到疫情结束,销售量自然会回升。
事实上相比于网上的惊心动魄,大部分西宁人一直表现的相对淡定。一方面是本地的疫情确实不严峻,另一方面其实也昭示着,这座一直被忽视的小城依旧迟钝——它只能被动的接受着外界对它的改变,并在辗转腾挪之间获取一份微薄的发展资本。
但这也意味着,当时代的风浪落在它的头上时,才刚刚被互联网“娇惯”过的市民们,只有经过更大的痛苦,才能回到当初。
情人节这天,下了班的王逸特意转到以前常常买花的花店,为妻子买了一束玫瑰。
“这是自打结婚之后第一次给她买花,我真的很多年没去过花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