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新喜

在不少国人看来，功能机之王诺基亚已经死了。

但是，今天的诺基亚告诉我们，当一个企业在主营业务被时代的浪潮拍死在沙滩上之后，还可以选择沉淀自己，并梳理出自己手里的核心优势筹码，去押注并把握下一个风口。

2010年前后，诺基亚因为功能机时代的包袱太重，错失了智能机时代风口。

正如当时的诺基亚CEO奥利拉后来在书中回忆，即使公司已意识到了苹果公司带来的威胁，但仍难扭转命运。他表示，我们都知道问题所在，但内心深处却无法接受现实。毕竟，美国西岸的计算机产业传统和操作系统太过强大，这是主要因素，诺基亚却已经船大难掉头。

随着诺基亚手机的轰然倒塌，诺基亚在不少国人眼中是“怀旧、落伍与功能机”的代名词，但事实上，诺基亚抓住了5G这个风口，奇迹般的又站上了浪潮之巅。

依赖5G技术，诺基亚的2021年全年营收达到1,500亿元左右，净利润超百亿。在世界500强中，排名485位。

而从最近诺基亚发布的2022年第三季度财报来看，营业利润达6.58亿欧元，约合人民币47亿元，净利润4.27亿欧元，约合人民币30亿元，在全球消费电子衰退与经济下行的大环境下，诺基亚的营收与利润已经非常可观。

2013年9月3日是手机历史上让人难忘的一天，昔日巨头诺基亚将大部分手机业务及部分专利技术以54亿欧元价格出售给了微软，切割掉最引以为豪的手机业务。

在这一天，人们认知里的诺基亚已经死了。

但移动互联网不但没有击败诺基亚，反而让它找到了自己的新位置。

把手机业务全部出售给微软之后，诺基亚手头还剩下三块业务：HERE地图业务，诺基技术，以及处在亏损状态的诺西通信，这是一家提供移动宽带技术和相关服务的公司。

诺基亚后来将主营业务从终端业务转到了通信基础设施的业务上。

诺基亚目前最大的收入来自5G通信服务，也就是移动网络业务和网络基础设施业务。这项业务去年为其贡献了179.8亿欧元的销售额，占了总业绩的8成。

从第三季度各个业务收益来看，5G通信服务还在持续增长。其移动网络业务净销售额同比增长12%，达到28.51亿欧元；网络基础设施业务表现依然稳健，净销售额为22.11亿欧元，同比增长5%；云和网络服务净销售额为8.01亿欧元，同比下降3%；诺基亚技术过期许可影响，销售额同比下降19%。

为什么诺基亚5G这么强？

每当我们提到5G技术的时候，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华为的5G技术。然而在华为之外，国际市场份额最大的5G运营商其实是诺基亚和爱立信，诺基亚凭借5G技术的专利正在获得丰厚的、源源不断的收入回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事实上，诺基亚之所以有能力抢夺5G市场的蛋糕，并且能站在5G的头部阵营，是因为它作为老牌巨头多年的积累。

基亚在过去十多年占据手机行业产业链上游，多年来诺基亚积累了大量的通信技术专利，其中主要涉及了通讯领域必不可少的2G、3G以及4G专利。

毕竟，2G、3G时代，诺基亚都是专利的主要拥有者，4G时代，积极参与LTE研发的诺基亚拥有数量可观的LTE专利；诺基亚手里的专利中，三成是GSM的标准必要专利，约25%是WCDMA标准必要专利，约2成是LTE标准必要专利。

目前诺基亚在美国拥有1.6万项，在欧洲有将近2万项，仅仅研发总投入超过了500亿欧元，连手机带照相机都是诺基亚的专利。

诺基亚对5G时代的前瞻性布局可以说是其起死回生的一招妙棋局，在将手机业务卖给微软之后，诺基亚采取了雷厉风行的系列合并收购夯实了其自身在通信领域的护城河。比如先后合并了西门子通信部分、摩托罗拉和阿尔卡特朗讯，从而快速超越爱立信、思科和中兴。

尤其是在2015年以166亿美元收购法国竞争对手阿尔卡特朗讯之后，诺基亚重整业务，划分移动网络、固定网络、IP/光纤网络、应用分析和诺基亚高科技5大事业群。

而在2015年诺基亚开展这项收购的时候，就有分析师认为诺基亚此举是为5G网络做准备，收购阿尔卡特朗讯可以增加 5G 技术的专利储备。因为解决 5G 的难题并推出 5G 网络的公司都肯定会获得巨大的市场优势。

借助阿尔卡特朗讯的部分核心专利，诺基亚成功突围了自身的专利短板——在固网、核心和IP网络技术方面的能力得到加强。可以说，这是诺基亚为物联网5G领域布局颇为核心的一场合并，2016年并购完成后，诺基亚在营收方面即超过了爱立信成为全球第二大通信设备供应商。

当时Constellation Research 创始人及首席分析师王瑞光（Ray Wang）就指出，阿尔卡特-朗讯拥有 5G 领域中的一些重要专利，诺基亚想在这些技术上双倍下注。这其实就是抢夺知识产权，在市场中保持领先。”

而后来的事实确实印证了当时分析师的一些判断，在2018年~2019年的时候，诺基亚就已经为5G时代做好了通信专利与技术层面的各种准备，数据显示，彼时诺基亚集团旗下就管理着9900多项专利组合、合计超过3万种专利，包括各种技术研发和专利、商标等授权以及数字健康等业务，涉及LTE、2G、3G、4G、5G等通信领域。

2018年12月，诺基亚的5G标准必要专利声明量就已经超过1471件，在全球通信厂商中排第二，占比为13%，仅次于华为的17%。

从诺基亚的策略可以看出，诺基亚对自身在通信领域的优势与未来前瞻性的趋势看的相对比较清楚，并通过不惜成本的收购来获得其他公司的技术与专利弥补自身布局的短板，获得护城河优势，当前的诺基亚已经相当于是集合多家国际巨头（西门子通信、阿尔卡特、朗讯、北电）的专利技术于一身的公司，手握大量的移动通信的专利，这为其5G创造了利好条件。

通信专利壁垒，成就了诺基亚利润的重要一环

截至2021年底，诺基亚在移动通信领域大约拥有2万个专利家族（每个家族由多个单独的专利组成），范围涵盖2G到5G多项技术，其中有超过4000项是5G核心专利族。

手机产业的通信技术都是有连贯性的，5G时代，也需要用到2G、3G、4G时代的专利，这意味着几乎没有手机厂商可以绕过诺基亚的专利。

诺基亚不仅专利项目多，而且专利收费高昂。诺基亚曾经在2018年对外公布过5G专利收费标准，每台使用其专利的5G手机应向诺基亚支付3欧元（约22.95元）的专利费，但业界认为这一标准对手机厂商来说收费过高。

根据中国信通院《全球5G专利活动报告（2022年）》显示，诺基亚专利族占比7.6%（一项专利族包括在不同国家申请并享有共同优先权的多件专利），整台设备的总5G专利成本为40欧元，相当于人民币285元，即每造一台5G手机要给诺基亚285元专利费用。

截至2021年底，诺基亚在移动通信领域大约拥有2万个专利家族（每个家族由多个单独的专利组成），范围涵盖2G到5G多项技术，其中有超过4000项是5G必不可少的专利。

而由于美国对华为制裁的原因，在美国、欧洲市场，诺基亚几乎也形成了5G垄断局面，这也因此成就了诺基亚的利润。

甚至诺基亚凭借手中的专利，频频发起专利大战，通过专利诉讼获取巨额赔偿，过去诺基亚针对黑莓、苹果、HTC都曾发起专利诉讼。比如2011年，诺基亚起诉苹果，最终苹果向诺基亚一次性支付赔偿金约4.2亿欧元。

2019年，对联想发起法律诉讼，称其侵犯了20项视频压缩技术专利。此外，诺基亚近年来还向华为、vivo、OPPO、三星等厂商频频发起诉讼。

值得一提的是，自2021年6月以来，诺基亚针对OPPO、vivo等公司的全球专利诉讼规模非常大，诉讼地遍及全球8个以上国家和地区，还在每一起诉讼中都申请了禁令。

甚至汽车厂商戴姆勒、丰田、本田、日产等也因车联网零部件的专利费，也难逃诺基亚的专利大棒。

也因此，诺基亚也业内也获得了专利流氓的称号，但正因为如此，诺基亚充分利用了自己的通信专利来赚钱，获取了不菲的利润。2021年，仅专利授权这一项业务就给诺基亚带来15.02亿欧元的收入，约合人民币106亿。

诺基亚公布了2021年Q4及全年财务报告，财报显示诺基亚在2021年的净销售额为222.02亿欧元（合1565.24亿人民币），净利润为16.23亿欧元（约合114亿人民币）。其中很大一部分盈利来源却是源于对各种企业的专利收费。

从诺基亚的专利诉讼发起的规模与惯常做法来看，可能也是一种立威的手段，诺基亚试图告诉别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使用其专利而不又付费，可能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当然，诺基亚滥用专利大棒也带来了负面效应，因为它在每一起诉讼中都申请了禁令，利用其在通信领域长期以来的垄断地位，固定其5G时代不合理的畸形的高专利费。

欧盟委员会负责竞争事务的副主席杰奎因·阿尔穆尼亚此前指责，由于收购中并未包括庞大的专利库，诺基亚将尝试用它的专利库来“榨取高额回报”“他还表示，如果诺基亚走上这条“专利流氓”道路，试图利用专利来获取非法好处，他将发起针对诺基亚的反垄断调查。

消息称，中国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反垄断局也正在调查诺基亚等5G专利持有人在许可费方面的反垄断问题。据悉，新的反垄断法条款总数预计将增加不低于20%，如在标准必要专利许可领域，可以更好介入涉嫌滥用市场支配地位问题。

正是因为尝到了专利诉讼的苦，国内厂商在5G专利层面也在不断发力。欧洲专利局公布的2021年专利指数报告中，中国的专利申请量在数字通信技术领域上以较大，前十申请者中就有华为、OPPO、中兴、vivo这些中国企业。

并且在另一份欧洲电信标准协会发布的最新5G标准必要专利声明量排名中，中国企业的5G专利族占比并不低，有着高达32.97%的份额。

但由于国内在标准必要专利许可中几乎都是净支付方，因此话语权还不够，要取得与专利实力匹配的话语权，国产厂商仍需努力。

诺基亚的启示

尽管频频发起专利诉讼大棒来谋求利润，遭遇了业内广泛的诟病与指责，但整体上，诺基亚依然是一家不可低估企业，它的历史就是一个不抛弃、不放弃，在绝望中寻找希望，最终翻身自救的典型。

在智能手机时代来临之后，诺基亚手机因对时代的剧变反应太慢而最终倒下。但卧薪尝胆之后，诺基亚则依然抓住了通信基础业务和技术研发基础能力及专利授权业务，并全力押注5G时代。

在风云变幻的世界经济大潮中，诺基亚依赖5G技术赚得盆满钵满，并将其打造成为一项坐地生金的业务。因为在通信领域，在西方，诺基亚的积累已经很难被后人超越，在华为被限制的欧美市场，诺基亚未来继续赚大钱是没有太多悬念的。

从诺基亚一路发展的历史与变迁来看，诺基亚是一家善于顺势而为的厂商，过去一直以来没有被主营业务困住过，顺着风口不断转型就是它的基因。比如最初的诺基亚是一家造纸、橡胶、电缆等传统型工业企业。后来，开始涉足无线电业务，转型成为一家计算机、电子消费品和电信产品的高科技集团公司，随即开启了手机业务的诺基亚王朝。

随着诺基亚手机被苹果打败，又一次转型到通信业务这个主业，从目前的5G布局来看，其本身深厚底蕴与技术专利布局帮助它切入到新的风口之中，及时押下重注。

诺基亚在手机业务上及时隐退，却正在5G时代以另一种方式王者归来。

诺基亚给到人们的启示是，受基因所限的老巨头的转型并非不可能，关键是要懂得思考风向的变化，并掌控风向背后的底层的基础设施层面的竞争力。诺基亚基于未来5G趋势能敏锐的察觉到在与自身基因相契合的潜力领域深挖出增量空间，其实也是给国内巨头如何通过组织架构调整、业务方向的调整实现转型上了一课。

在这些年里，诺基亚一直是一个手机行业转型失败的负面教材，在众多时代转型的新风口下，诺基亚总会出现在各种拿来对比的案列中，用来说服人们需要用全新的眼光去看待时代大势与潮流的方向，而不应该固守在旧战场。

但事实上，今天的诺基亚对这一点比谁都深刻。我们看到，在抢占5G市场的同时，诺基亚也开始超前布局6G。日前欧盟委员会（EC）已选择诺基亚来领导欧洲6G重要计划的第二阶段，即Hexa-X-II，以创建预标准化平台和系统视图，这将是未来6G标准化的基础。

据悉，诺基亚将领导一个由44家公司和组织组成的联盟，其中包括网络设备供应商、运营商、垂直领域和技术供应商，计划在2030年之前实现6G的目标。

也就是说，诺基亚目前已经早早切入到了6G底层标准与基础平台层面的布局，国内对此也应该有足够的前瞻性，如何在基础标准与底层技术层面下注，也应该是国内厂商思考与布局的方向。

整体而言，在时代的大势面前，诺基亚有了更多警觉性以及对事物走势判断的前瞻性。

在今天来看，诺基亚在不少人心目中已经死了，毕竟，代表一个时代印记的诺基亚手机业务才是人们青春记忆中，最为深刻的情怀与感动所在。但对于诺基亚来说，外界的人怎么看他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了新的方向与节奏，逐步摆脱了旧战场的包袱与焦虑，这或许比什么都重要。

作者：王新喜 TMT资深评论人 本未经许可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