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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华映资本管理合伙人章高男:投资人如何克服“跨界”难题?

光锥智能 2022-09-28 阅读: 4,153 次

屏幕截图 2022-09-27 181416

文|卢滢西

编|周文斌

“资本裁掉TMT组”

“投资人前年投消费、去年投芯片,今年投简历......”

私募基金在中国的高光时刻突遇转折,创投圈的风向就变了。机构和投资人都看着硬科技,面临着“to B,or not to B”的选择。

时代的变化让资本重新审视自己的边界。那么,如何才能克服跨界带来的“水土不服”?

华映资本和章高男也都思考过这个问题。

2014年,章高男加入华映资本。彼时,华映资本是国内最早一批深耕互联网、文娱方向的投资机构之一。同时,在成为投资人之前,章高男几乎没有涉足过投资领域,虽是技术出身,但刚开始看硬科技项目时也显得非常吃力,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知识背景跟不上技术迭代的速度”。

通过对底层逻辑的思考,章高男找到了自己的破局点。

“人和数据是每个企业最宝贵的资产,也是切入to B赛道最基础的两个维度。”基于这个逻辑,由章高男主导,华映资本在早期投资了 BOSS 直聘。

这不仅是章高男职业转型的破局点,也同样是华映资本在企服和硬科技投资上迈出的重要一步。如今,从企服到智能制造,再到硬科技,华映资本在to B领域已经覆盖了底层算力,大数据,通信,新能源,物联网及边缘计算,3D视觉,工业软件,通用企服,营销及出海等板块。

本期,光锥智能对话华映资本管理合伙人章高男,聊一聊他对于硬科技投资的理解。

核心观点如下:

1.如何找到增量市场?一靠逻辑抽象能力,二靠系统思维能力;

2.投资硬科技,更重要的是投资生态;

3.投机器人项目最简单的逻辑:哪个项目能够替代人的数量最多,就投哪一个;

4.硬科技的投资人需要有定义边界的能力,不能把自己的边界定得太死,也不能把边界放得特别宽。时代的周期性意味着定死会被淘汰,而过于宽泛的边界会让你丧失驾驭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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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华映资本管理合伙人章高男

以下为采访实录:

光锥智能:您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社会的主要驱动力从商业模式转变成技术创新,并明确要做硬科技的投资?

章高男:大概是在2016年的时候,大家都在说流量时代即将终结,因为我是做手机出身的,从智能手机的销量见顶就可以窥见一些趋势。

刚进入华映资本的时候我并不太想做to C的投资,同时当时华映在to B领域涉猎也比较有限,所以我当时就想专注于to B领域的投资。那第一个问题就是to B有没有比较大的、相对平台化,跨行业的投资机会。而关于这一点,我最初总结了两个方面:一个是人,另一个是数据。

比如我们早期投资的BOSS直聘,就包含了人和数据。首先招聘本身是一个围绕“人”的生意,是所有企业的刚需;同时不同于传统互联网招聘服务简单地简历贩卖,BOSS直聘首次开启了基于大数据多维度的个性化推荐,大大提高了招聘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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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左至右:华映资本创始管理合伙人季薇、BOSS直聘创始人赵鹏、华映资本管理合伙人章高男

为什么说BOSS直聘是一个划时代的产品?因为它的底层(逻辑)从模式驱动转变成了数据和技术驱动。过去我一直在从事通讯和互联网行业,天生对数据的超级敏感也是我所有投资逻辑背后很重要的主线。我明显地察觉到数据时代已经到来,无论是企业服务,还是智能制造和硬科技,我所有的投资都是围绕不同数字技术创新带来的商业变革机会展开的。

光锥智能:当下,投资向硬科技转向是大趋势吗?

章高男:我觉得硬科技的投资不是追风口赶时髦,永远有投资的机会。从国家发展战略层面来看,强大的国家科技实力一定不能弱,中国要想成为世界强国,硬科技就必须走在前列。历史的长河起起伏伏,但硬科技一直强,国家就一直强。

我们一直都在追求硬科技和产业创新,只是过去相关标的,媒体关注得比较少。硬科技不是一个热点词,是长期持续存在的东西。

光锥智能:硬科技投资跟消费、文娱有很大的不同,您是如何建立起来硬科技的投资逻辑?

章高男:投资逻辑的形成主要还是依靠多年的积累。在人的维度上,我先投了BOSS直聘,再投了一些通用性的企业服务;在数据维度,当时基本都在看AI和大数据,随着数据深化的过程,不断的自我总结和反思,才逐步形成了相对自洽的逻辑方法。

其次,我是学通信出身,所以本能地对科技的变化和趋势也特别敏感。

大概2017年的时候,我提出了“智能制造”这样一个大的命题。当时在公司里也存在许多争议,毕竟那个时候智能制造不是热点,甚至我们华映资本的同事也跟我说:“智能制造太枯燥了还不好投,文娱和数字内容要有趣得多。”但我一直在坚持,那段时间推的所有项目都开始往智能制造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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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来源于网络

光锥智能:现阶段进入硬科技领域的投资人大多都是技术专业出身,您如何看待目前技术派投资人的高光时刻?

章高男:其实我个人并不认为技术背景是必要条件。投资本身是一种思维方式和方法论,技术只是一个知识背景。知识背景的用处可能仅仅在于学习的速度更快,仅此而已。

实际上大多数技术人员做投资未必成功,很多没有技术背景的投资人也可以在技术方向投得很好,这两者不矛盾。现在的技术分类越来越细,一个人不可能掌握所有的知识,比如说量子计算,对我而言也是从零开始做一些肤浅的学习,大家起步都是差不多的,比的还是学习的能力和认知的能力。

投资不能把自己的边界定得太死,也不能把边界放得特别宽,这两者都是灾难。科技的迭代周期性意味着定太死会被淘汰;而过于宽泛的边界会让你丧失驾驭能力。因此,定义边界的能力很重要。

边界涉及到两个问题:第一是时间如何分配;第二是想清楚什么东西在自己学习能力范围之内并且相对擅长。必须要对这两者做出预判,达到最优的结合,才能把边界找到。简单来说,就是找到那些能够通过自身努力快速学习的领域,再将这些趋势的潜力做排序,给予时间分配,根据这样的一个二维图表找到边界。

光锥智能:之前华映资本更多关注的是数字文娱方向,您算是华映资本最早做硬科技投资的人吗?在这个过程中有没有遇到哪些困难?

章高男:万事肯定是开头难,刚进入华映资本时,我推硬科技项目,公司不容易理解,所以就改变策略,从to B的通用企业服务入手,这个领域是业务服务,大家相对容易理解。通过早期的投资项目积累,逐步建立了一定的声誉以后,投资的自由度才慢慢变大。

有了自由度同时又因为我对新技术的变化特别敏感,慢慢的硬科技的项目越来越多,后来我又对技术做了系统分层,并根据商业模式和价值细分了不同生态,逐步规划了一个相对适合我们能力边界的以数据技术为核心的产业投资生态框架,并根据框架组建了专门的团队,这样我们华映的企服和硬科技才逐步有了生态的积累。

作为一个投资人建立声誉是一个较长周期的事情,需要数年的时间耐心,这个耐心很重要,一定要坚持下来,让时间和结果来做评判。另外声誉也可以来自同行的肯定,因为业绩的积累是一个长周期过程,完全靠业绩可能太慢,更多的还是来自于项目方以及同行投资人的反馈。在跟他们交朋友的过程中,这些人的评价和理解也会反馈给公司。

光锥智能:从近期投资的情况看,华映资本的很多项目都偏底层、前沿,比如说本源量子,这些项目都很难在短期内看到确定的回报,如何判断项目有价值并且保证赚钱?

章高男:如果在五年前,我跟公司谈投资量子计算,公司不一定会给我这个机会。如今我们能够投资本源量子,得益于公司已经累计了近百亿的基金规模,而基金规模扩大以后,边界也在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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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来源于网络

对于我个人而言,会把所有的项目按照一定的比例分配,一部分项目与公司业务紧密结合,并且能够让公司投资期内收到回报来保障基本收益。在基本收益得到充分保障的前提下,我们会拿出部分比例的钱投资到相对早期但是颠覆性巨大的技术创新领域,本源量子就是属于这类项目。

借此也可以谈一下我们to B领域的整体布局策略,我们将数据技术抽象为四层,最上面是业务层,中间是工具层,工具层下面是系统层,最下面是基础层。越往底层技术挑战越高,难度越大,但是颠覆性和价值也是越高。同时每一层都是上一层的技术支撑,有着极强的上下游协作属性。这种分层和行业横向结合,又可以演化出智能制造,新能源,3D视觉等子生态。所以这是一个二维抽象。我个人认为这种抽象支撑未来5年左右的投资时间窗口应该问题不大。所以你可以看到我们真的不是碰项目判断,而是根据研究的具体结果来填坑具体标的。所以我们本质上还是一个研究性为主的投资团队。

我其实无论投什么项目都有一个共同点,所有项目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五年以后或七、八年以后,这个项目所处的行业大行其道的是什么?所以趋势判断的正确性对我们研究型的投资就非常关键了,这个要错了整体就走歪了。

光锥智能:如今华映资本在科技赋能方面的投资已经覆盖了智能制造、底层数据、IT管理、通用型企业服务和垂直企业服务等领域。这样的投资布局是基于对未来什么样的判断形成的?

章高男:这些底层的逻辑还是基于那四层抽象,这是我核心的一个方法论应用。这样的分层有一定的好处和道理,因为每一层都能够跟上一层进行协同和赋能,他们中间如何去切割,我也能给出定义和边界,我觉得至少在几年内具有一定实用性,这也是我的一个思维出发点。

光锥智能:您之前提到过许多次您的投资方法,“强趋势、行业前三,高壁垒”,这样的判断很好理解,但具体操作上是如何落地的呢?比如:如何早一步判断到趋势找到增量市场,如何训练敏感度?

章高男:准确来说我的逻辑是“增量市场、行业前三、高壁垒”。增量市场是我所有思维的出发点,增量市场一定是强趋势,但强趋势不一定是增量市场。

所谓增量市场,指的是现在还暂未成为共识,但在未来一定会成为共识的市场。比如量子计算,很多人现在可能觉得它是个笑话,但它一定是未来,而且现在已经形成了早期的市场。虽然短期内商业化应用遥遥无期,但我们相信十年以后甚至更久市场会有明显的变化。同时,增量市场必须已经有个初步的市场,哪怕很小,没有被市场需求所验证的项目我不会投资的,毕竟投资不是科研。比如说柔性屏,虽然是一个很好的技术,但我一直没有想明白市场需求,所以我们不认为这个是增量市场。我投的所有项目首先必须经过了一定的市场验证,同时我认为它一定会在未来成为趋势,当两个条件同时具备时我才愿意去赌。

技术投资最本质的逻辑就是技术是否能够产生商业价值。

光锥智能:那应该如何找到增量市场?

章高男:预测一个事实上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是很难的,需要两种能力。

第一种是逻辑抽象能力。逻辑思维能力是对已经发生的事情进行因果分析,找到线索和原因,防止因果倒置。现在很多人在做判断的时候就常常会犯因果倒置或者因果简化的错误。

第二种是系统思维能力。系统思维能力是基于强逻辑思维能力的思维创新,需要利用你以往所有的经验、利用逻辑思维得到的原因,把多个维度的原因拼凑在一起,对未来进行一个假设,这是对于未来趋势的判断。

本质上,当你发现一个趋势以后,你只要掌握相对一定时间内的真理,它一定能给你反馈一个投资逻辑。

光锥智能:按照经验来看,行业前三的项目普遍估值较高,在高估值阶段,应该如何拿下项目?

章高男:我个人觉得估值是一个动态过程,不能绝对地说高低。核心还是判断增长性能不能支撑更高的估值而且相对容易退出。

光锥智能:在投资壁仞科技的时候,这家企业其实是没有产品的,很多机构投他们都是因为他们的团队经验丰富,您当时如何判断?

章高男:按照“高壁垒、增量市场、行业前三”的投资方法,壁仞肯定具备了这三个条件。

第一,GPU肯定是增量市场,有巨大的国产替代机会;第二,做GPU比CPU更难,高壁垒是必然;第三,我们今天要做的通用型GPU,在整个中国都还非常早期,因此在判断头部前三的时候我们没有太多的依据。但有一个简单朴素的逻辑:做GPU这么一个大芯片如果融不到50-100亿,你肯定做不出来。而就算你融了100个亿,也未必能做出来,按照这一逻辑,我们去寻找团队,融资能力这关对这个项目来说必须过,光是这一点,壁仞的对手就没几个了。同时壁仞的团队能力是相当强劲的,并且大家拿的收入还低于市场水平,大家非常团结。这么多人拿低于市场的收入对研发来讲是巨大挑战,我做技术出身很了解这个事情的难度。

另外很大程度上,我们选择壁仞也是生态布局的重要一环。因为壁仞提供的是基础算力,是我们布局生态的底座支撑,我在基础算力的领域一定会相对激进,因为只要有1个赚了,这就意味着上面的每一层都有可能被颠覆重构,具有巨大的协同作用,这就是生态的作用。

而且在生态布局形成以后,面对新的项目时,我们会有巨大的议价和赋能能力。做投资要做生态布局,让过去的项目帮我们在拿新项目时占据优势,这也是我们这么费心建立生态的根本原因。经过近十年的积累,我们现在在我们已有生态获取新项目的能力和溢价能力已经比过去远超了,生态布局的优势正在逐步兑现。

光锥智能:和之前投资互联网消费,一家企业一年、甚至半年估值能翻几番相比,硬科技时代之后,一家企业上可能几年,甚至好几年都没有发展,您也说这可能是一个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投资。如何看待这种变化?一个基金也需要向LP交代,如何去说服他们呢?

章高男:从外部环境来看,国家在趋势上鼓励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注册制的推出不需要盈利,这就意味着退出的渠道靠前了。

从内因来看,to B投资本来就要比to C的周期长。to B很难有平台的效应,比如说A客户用了之后,B客户不一定会用;而在C端,A客户和B客户买了之后C客户一定会买,C端存在这种协同效应。

但如果把周期拉平来看,to B的回报不见得比to C的少。有些项目跑长跑,有些跑短跑,但短跑不一定容易,长跑也不一定难。在我看来,如果七到九年有一个时间跨度的话,to B的项目还是能跑出来。

其次,如前所述生态布局也很重要。比方说我建立了一个很好的生态,生态能够让我拿到两三个优质的项目,而且还能靠这几个优质项目去撬动更多的项目,如果一个基金有两个项目赚钱的话已经足以收回成本,可以向LP交代。

而且生态搭建完毕以后,博取那些短期回报项目的能力就会更强,能力变强以后反哺,博取高回报不确定性项目的空间就大,基金空间变大,博取大项目的概率也随之提高,进入到一个良性循环。

光锥智能:这种长期的投资逻辑在之前的互联网行业里,大家可能会觉得比较反行业,因为很难看到短期效益。

章高男:我个人觉得这是一种错误的观念。我把对某个领域在五年到十年的时间能够大行其道的判断当做是一个真理,这也是一种终局思维。五年、十年以后,可能每个人的判断会有偏差,但下判断一定会比不去判断要好得多。

光锥智能:硬科技所涉及的范围如此广泛,为什么选择了这些类目,它们又将给未来的生产关系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章高男:科技改变社会是真理。随便举个例子,我们可以大胆预测,20年之后工厂里基本会实现无人作业。现阶段,中国有上千万的工人,如果这上千万工人的工作消失了,这种变化是巨大的。而且按照每个人一年十万的成本测算,这将会是一个万亿级甚至更多的增量市场。想清楚这个逻辑,投资就不是一件难事,发掘到越本质的东西,投资就越朴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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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来源于网络

光锥智能:所以在这个大生态上,您更倾向于去投资哪几个逻辑的项目?或者具体的方向?

章高男:我一直在持续跟进底层的基础算力。有时间的话,我会看一些基于物联网的通信协议的突破。除此之外,新能源和环保也是我一直想进入的领域,但目前我还没有总结出系统的闭环。

往上一层是边缘计算,以及整个智能制造里的物联网。帮助智能制造在工厂里提高自动化、智能化水平的方案解决商里面有比较大的机会。

再往上就是看一些工业软件里国产替代的突破,以及工厂里的3D检测,我们已经有了一些布局。

第一优先级的大方向就是智能制造,相当于我画了一张图,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填图,把空白的地方填满。

光锥智能:华映资本之前在芯片方面也有布局,这两年芯片行业也在进入一个新的节点,如果您后面再看芯片,会看哪些应用场景,还是说往产业链的上游去找?

章高男:投芯片不是我的逻辑,华映资本也不是系统投芯片的公司。我们已经投了3家芯片相关的公司。第一个是壁仞,只是基础算力变革。第二个是百识,这是做碳化硅外延,我们高度看好碳化硅作为三代半导体在新能源车、特高压等相关领域的增量机会。第三个是中科融合,做基于MEMS动态机构光的3D高清实时检测,他们的产品技术壁垒非常高,具有高度稀缺性的同时会给工业、医疗等行业带来大量的高清检测增量市场机会。

光锥智能:之前我们也跟十年前投芯片的投资人聊了很多,可能十年前还没有人投芯片的时候,他们的投资救了很多公司,这里面很多公司还成为了现在中国半导体的中流砥柱。您认为,中国目前面临着一个很大的产业变革趋势,投资人在产业发展中的意义是什么?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章高男:从我的切身感受来说,资本对于产业提升有巨大帮助。过去市值比较高的赛道都是一些酒、银行这样的企业,并不能帮助GDP实现大的跨越。因此,我们需要能够带来产业创新的公司,但这类公司不确定性很大,未来五、六年可能都无法盈利,尤其是以技术驱动为主的公司,而我们作为创投机构敢于拿出真金白银在早期就投资这些具有高社会价值的技术创新公司,真正体现了我们的社会责任,这个过程我是发自内心的感到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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