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股市传奇,如今却被资本市场“降级”,长春高新(000661.SZ)焦虑多多。
2022开年,生长激素参与集采的事情还没推进,长春高新就开启了连续跌停模式,股价一度跌至159.26元的两年来的最低点。
受生长激素集采事件影响,长春高新在13个交易日市值蒸发364.91亿元。虽然眼下股价渐渐开始修复前期的暴跌,但长春高新所面临的压力不仅仅是来源于集采下的业绩压力,社会舆论的导向同样是其要正视的。
一方面,长春高新一边赚钱一边被“唾弃”。在“颜值内卷”的社会背景下,长春高新手中的生长激素的确打开了需求市场,但生长激素仅作用于患有生长激素缺乏症的未成年,而不是打了针就可以长高,医药代表为了业绩向家长贩卖“身高焦虑”,鼓动“拔苗助长”,这也是其被市场诟病“钱赚的不光彩”的原因。
另一方面,生长激素这个本就不大的市场正在逐步缩小。相关调查显示,2021年我国生长激素市场规模不足百亿元,出生率的持续低迷以及老龄化的来临,其市场增速正在放缓。
长春高新作为“生长激素第一股”首先面临着天花板降低的困境,另外生长激素行业的高毛利还吸引了济川药业(600566.SH)等制药企业“带资入场”,这亦对其市场号召力形成挑战。
生长激素纳入集采目录,长春高新产品的龙头地位、定价权威性将受到打击。
广东省药品交易中心于2022年1月19日发布《广东联盟双氯芬酸等药品集中带量采购文件》的通知,文件涉及相关血液制品等276个药品在联盟地区的集中带量采购事项,在采购清单中包括长春高新旗下4种规格的重组人生长激素。
虽然随后长春高新曾发布公告表示,此次的政策并未对其发生实质影响,但还是未能阻止二级市场投资者对公司股票的抛售。
尚未落地的政策就能对股价造成如此具有杀伤力的影响,正是因为生长激素进入集采目录,将打破目前长春高新的定价体系及其绝对的龙头地位。
其一,集采政策的推进将打破长春高新的定价体系,对其营收及利润造成巨大冲击。
根据年报,长春高新2018年至2020年毛利率分别为96.97%、91.33%、90.85%,堪比贵州茅台(600519.SH)91%的平均毛利率,是名副其实的“东北药茅”。
而2021年半年报显示,长春高新2021年上半年营收收入为49.63亿元,其中生长激素贡献营收46.77亿元,占总营收的94.24%,而此部分经营成本仅为4.14亿元,毛利率高达91.14%。
也就是说,目前市场上流通的均价约为1000元一针的生长激素,即使叠加销售及管理费用等,成本依然不足100元。进入集采目录后,根据以往数据,平均50%的药品价格降幅意味着长春高新这种强势的定价权将被打破。
虽然集采政策以量换价的销售体系已经被市场验证过,但这一点或许并不能在长春高新上体现,因为其销售收入主要来源于院外系统。
长春高新在2021年5月的投资者会议上表示,其生长激素销售量七成来自于院外,三成来自于院内,而且未来随着业务的开展,院外收入占比还将持续增加。
这意味着,占比较小的院内部分生长激素价格被打下来后,不仅带量效果甚微,从长期来看,还会对院外流通部分的生长激素定价体系造成影响。
其二,本次的生长激素将进入医保目录只是打响行业洗牌的第一枪,长春高新龙头地位将被逐渐削弱。
长春高新作为最早一批商业化生长激素的企业,凭借着先发优势,并从产品的不断迭代升级中形成品牌优势,并逐渐打开市场,最终拿下79%的市场份额称霸行业多年。
此次集采风波,除了价格被打下来,进入集采目录的其他企业相当于拿到了国家药监局的背书,更可借此东风重新瓜分市场。
生长激素被诟病“拔苗助长”多年,经销商模式下的野蛮生长模式下给长春高新留下诸多历史问题,生长激素作为高危险药物的滥用令长春高新成为社会舆论直指的公司。
《反兴奋剂条例》、《药品管理法》规定,国家对肽类激素的生产、销售施行特殊管理,并进行严格限制,而长春高新的产品重组人生长激素属于肽类激素,必须在正规医疗机构里销售。
而动辄数万元的治疗费用、年均不足300名的患者以及国家的严格管制政策,三者叠加的低使用量劝退众多公立医院,甚至连专门的科室都没有设立。正因如此,众多厂商诉诸院外市场,谋求新的增长机会。
医学专家表示,增高针仅适用于因体内缺少生长激素而导致身高无法继续长高的情况,其适用范围是非常明确的。
但实际上,众多医药代表为了完成销售业绩,利用家长的“身高焦虑”,强行扩大适用范围,甚至鼓吹“花费10万元,长高5厘米”。
杭州一位家长花费48万元,孩子却仅仅长高1厘米事件后,生长激素就曾被央媒点名,提醒家长提防“增长针”营销陷阱。
除了需要对症外,生长激素的使用还用定期监控。否则注射后,有些患者会出现疲劳、乏力、虚胖等症状,部分面临内分泌紊乱、股骨头滑脱、脊柱侧弯等问题,甚至在注射生长激素后会发生糖尿病,而第一批使用生长激素的90后患者已经成年,出现的四肢肥大,巨人症等副作用让如今这一批同龄家长逐渐下了头。
中华医学会儿科学分会内分泌遗传代谢学组组长傅君芬认为,“身高问题背后交织着复杂的医学问题和社会问题,生长激素的使用应当慎之又慎,目前医美机构各方面都达不到要求。”
虽然凭借野蛮生长拿下不小的市场份额,营业收入也保持着高速增长,但诸多问题令龙头的长春高新处于风口浪尖。
早在2013年,其旗下多家药店因不符合相关监管要求被责令整改,子公司金赛药业也曾因在美非法销售生长激素,违反了《反兴奋剂条例》有关规定,被收回了重组人生长激素的《药品GMP证书》予以重罚,并被责令停业整顿。
虽然近年来,长春高新的生长激素逐渐获得更多适用症,除了生长激素缺乏引起的儿童生长缓慢外,还包括因Noonan综合征引起的儿童身材矮小、用于因SHOX基因缺陷引起的儿童身材矮小或生长障碍、因软骨发育不全所引起的儿童身材矮小等儿童患者。
但在长期的舆论压顶下,长春高新业绩增长开始出现瓶颈。业绩增长预期持续下调、重要股东的减持、公司整体毛利率下降以及艰难谋求转型等现象,让市场意识到长春高新正面临发展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在重组生长激素这个容量仅有百亿市场中,中国人口出生率的波动牵动着其命脉,行业天花板的一降再降,使得长春高新在这一领域未来成长出现了“限定条件”。
生产激素的发展要追溯到1985年,美国FDA批准生物制药公司基因泰克的重组人生长激素上市,这次获批,让人类看到了身高增长还能“定制”的希望。生长激素如一阵颇具传奇色彩的狂风从美国吹往世界各地。
直到1998年,长春高新子公司金赛药业研发上市了第一支重组人生长激素粉针剂,终结了国外药企瓜分国内市场的局面,并从经销模式下的野蛮生长后将外企几乎挤了出去,带领中国企业占据国内95%的市场份额,吃足了国产替代的红利。
另外,其在资本市场也上演了一场造富神话。2021年A股市场盛传一个故事,一位大连大妈2008年用5万块买了长春高新,其后忘记密码没有进行任何交易,直到去年4月,准备销户才发现昔日5万已经变成500万,彼时,长春高新股价触及500元,正值鼎盛。
短暂风光过后,自2021年下半年开始,长春高新的股价就不断回调,截至目前已较其历史高点522.36元跌去超过六成。
从资本宠儿到弃儿,长春高新正经历冰火两重天,究其原因,即使剔除集采政策的推进影响,长春高新本身也面临增长瓶颈,想象空间大不如前。
目前长春高新共有四条业务主线:生物疫苗业务、基因工程制药业务、中成药及房地产业务。但这四条业务线眼下都面临着不同程度的增长困境。
基因工程制药业务为当前贡献营收的主力军,生长激素的研发、生产和销售就包含在内,其患者主要为于两岁以上的小儿,确诊为先天性生长激素激素缺乏后可使用,而生物疫苗业务的主要产品水痘疫苗与鼻喷流感疫苗也主要适用于小儿。
根据国家统计局网数据,2015年至2017年人口出生率分别为12.07‰、12.95‰及12.43%,为近几年峰值,而2018年开始下降,2021年则低至7.52‰。
对应到长春高新经营数据上,2015至2017年新生儿长到3-4岁为应用生长激素及接种疫苗的年龄对应的年份,即2017年至2019年营收增长率分别为41.59%、31.03%及37.19%,而到了2020年营收增长率则缩减为16.31%。
中国人口出生率的降低令市场天花板不断降低,长春高新难逃其波动影响,未来两三年甚至更长一段时间内,恐怕很难再保持过去的高增长。
长春高新表示,未来将布局成人生长激素领域。目前已获批的适用症包括重度烧伤治疗、用与接收营养支持的承认断肠综合征以及不排卵且对枸橼酸克罗米酚治疗无反应的妇女,但此部分要成为公司增长主力仍需时间。
此外,在近期市场表现强势的中成药行业中,长春高新其实并无突出优势,且中成药业务占比其总营收仅6%左右,短时间之内无法支撑起公司的持续增长。
还有占比总营收5.43%的房地产业务,在当下的地产行业与政策语境中,很难成为公司未来现金奶牛,更尴尬的是对于一个标榜高新技术产业龙头企业来说,即便地产业务能够持续贡献利润也将会被外界持续诟病。